73元/克～94元/克采购的原料药，竟通过4家药企的合谋运作，推高至1.8万元/克～3.5万元/克，成品销售价格达到了海外的35倍～44倍！

  近日，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下发了《行政处罚决定书》，对上海上药第一生化药业有限公司（简称上药生化）、武汉汇海医药有限公司、武汉科德医药有限公司、湖北民康制药有限公司共处罚没款12亿元。记者梳理发现，这也是近些年医药垄断案中开出的最大一张罚单，有望起到震慑作用。

  此次涉案产品为“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该产品供肌肉注射或静脉滴注使用，属于多黏菌素类抗菌药物，临床上大多数都用在治疗碳青霉烯类耐药革兰阴性菌导致的急慢性感染。

  这四家药企是如何层层推高药价的呢？记者根据《行政处罚决定书》梳理发现，在这起涉垄断案件中，上药生化位于台前，作为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的生产企业，负责生产加工和对接产品的挂网销售，武汉汇海、武汉科德和民康制药（以下这三家简称为“汇海方”）则位于幕后，垄断了原料药供应，并通过虚高原料药销售价格，从原料药环节获取垄断利润。双方密切配合，共同实施了涉案行为。

  具体来说，武汉汇海主要负责与丹麦雅赛利以及上药生化签订合作协议、从丹麦雅赛利进口硫酸多黏菌素B原料药并向下游销售、与省级代理商签订制剂推广协议、进行制剂推广等；民康制药根据指示，从丹麦雅赛利等公司采购硫酸多黏菌素B原料药，并向下游销售；武汉科德根据指示，协助武汉汇海，安排硫酸多黏菌素B原料药经38家医药公司层层流转，再通过武汉科德等公司将原料药销售至当事人。

  据悉，为达到以高价销售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获取垄断利润的目的，汇海方在第一生化配合下，在原料药销售环节安排38家医药经销公司流转过票、层层加价，最终实现将从丹麦雅赛利处73元/克至94元/克采购的原料药，逐步推高至1.8万元/克至3.5万元/克销售给上药生化用以生产制剂。

  中国没有公司制作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的原料药，只能从境外进口。2010年4月，武汉汇海与丹麦雅赛利签订供货协议，成为丹麦雅赛利中国市场代理商。2016年起，汇海方给予丹麦雅赛利中国区销售负责人好处费，要求其利用职权不向别的企业销售硫酸多黏菌素B原料药。

  经统计，2015年以来，丹麦雅赛利将向中国出口的硫酸多黏菌素B原料药总量的98%销售给了汇海方或者汇海方指定的企业；其余2%销售给了医疗器械研发公司，未用来生产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执法部门据此认定汇海方控制了中国硫酸多黏菌素B原料药的供应。

  值得注意的是，武汉汇海、武汉科德、民康制药实际控制股权的人相同，具有关联关系，三家企业存在人员、办公地点混同情况。三家公司依据统一决策，分工协作，共同实施了涉案行为，共享垄断利润。

  上药生化是上海医药（601607）的子公司，涉案期间，上药生化是中国唯一一家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生产企业。

  2015年左右，汇海方与上药生化沟通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再上市合作事宜。2015年6月，汇海方与上药生化签订《合作协议》，约定由汇海方向上药生化供应硫酸多黏菌素B原料药，上药生化负责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药品再注册批件》申报和生产，并授予汇海方制剂独家经销权，上药生化从中收取加工费；同时约定，在进行制剂招投标时，双方就投标价格、配送商等事项做协商沟通，共同商定招投标事宜。

  上药生化收到制剂出售的收益后，扣除约定的加工费，计算出应返还给汇海方的金额，并制作《结算备忘录》；汇海方核对上述《结算备忘录》，确认无误后，上药生化再根据汇海方的指示，通过高价采购原料药等方式将相应的款项支付给汇海方。

  据调查，收取加工费是上药生化分享垄断利润的主要方式。上药生化作为唯一一家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生产企业，与汇海方合作过程中，具有一定议价能力，多次要求提高加工费，分享了垄断利润。例如，2019年，要求将加工费从140.4元/支（含税，下同）提高至200元/支。2023年1月，再次要求将加工费从200元/支提高至230元/支。

  根据2022年报显示，该药生产量和销售量同比分别增长18.86%和22.95%，药品中标价格为2303元/瓶，实际采购量为71.6万瓶。

  四家药企合谋的上述违背法律规定的行为导致中国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的销售价格明显高于全球其他几个国家和地区。

  据统计，2017年以来，在与中国市场销售量接近的美国、印度、俄罗斯市场，同规格或者相近规格的制剂销售价格折合47元/支至183元/支，中国市场是该价格的12倍至62倍。2022年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在其他几个国家和地区的加权平均价格为65元/支，中国市场挂网价格是该价格的35倍至44倍。

  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认定，四家药企联合，利用垄断优势控制原料进口和产品营销售卖，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以不公平的高价销售商品，违反《反垄断法》第五十七条、第五十九条规定。相关经营者的违背法律规定的行为不仅排除、限制了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的市场之间的竞争，更使需要用该种制剂的患者不得不支付更高的价格，增加了患者的用药成本，严重损害了广大患者利益。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属于医保乙类药物，主要在公立医院临床使用，由国家医保基金支付部分费用，为了攫取高额垄断利润，上药生化与汇海方以不公平的高价进行销售，增加了国家医保基金支出，严重损害了公共利益。

  考虑到上药生化对违背法律规定的行为负次要责任，积极努力配合调查，主动提供相关证据材料，决定责令上药生化停止违背法律规定的行为，没收违法来得到的3.38亿元，并处2022年销售额3%的罚款，计1.24亿元。对4家企业罚没款总额达12.19亿元。

  记者注意到，通过此案件的整治后，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价格已经一下子就下降。去年6月，广西、四川、浙江等多地下发通知，按国家医保局要求，经企业申请，调低了硫酸多黏菌素B挂网单价，由2303元/瓶调整至270元/瓶，降幅近九成。